第74章 第 74 章(1 / 1)
[欧巴]
城东石门路。
从巷头走进,将将百步左右,便能看见一处黑漆大门上高挂着十六个灯笼的宅子。
这是两浙巨贾独孤公子的别院。
扬州距离京城不远,自古便是富庶之地,城中富商更是数不胜数。
独孤公子能在两浙一众富商中格外惹眼,又无人能将起打败,究其原因,无外乎是他做的乃是旁人都做不了的生意罢了。
嗯。
独孤一笑做的,是军方生意。
独孤别院内灯火通明,院内做事的丫鬟小厮虽多,却无一人敢弄出什么响动。毕竟当下是酉时时分,主人集中处理事务的时分。
独孤一笑正在书房翻阅这一月来浙江军所的账簿,门外忽传来了轻声的敲门声。
独孤一笑面上划过一丝不悦,冷冷道:“谁。”
来人轻声道:“叨扰公子了,白琛有事回禀。”
独孤一笑合上手中账簿,“进来罢。”
门轻轻开了,来人是个身长八尺,相貌温润的男子,看起来亦是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。
白琛进门行了礼,随即行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交与独孤一笑,淡声道:“公子,刚到的信函,刘弗瑞已赶往京城去了。”
独孤一笑展开纸条大略看了一下,果然,山东事件没有那么简单便能结束。
白琛抬眸看了眼独孤一笑,轻声问道:“公子,我们可要安排京郊劫杀?”
独孤一笑烧了纸条,略顿了顿,断言道:“不必,京城未必会舍弃他。”
白琛点点头:“嗯,公子说的有理,那白琛先告退了。”
“不忙。”
独孤一笑复道:“白琛,我且问你,扬州寒疫情况如何了?”
白琛不解:“公子,您今日怎么关心起此事来了?公子可以放心,驱疫药材等属下早已备足了,我们府里断不会受寒疫影响。”
独孤一笑抬眸看了他一眼:“我问什么,那答便是。”
白琛忙道:“是,属下多言了,公子恕罪。寒疫在半月前已露端倪,截止目前,扬州染疫人数已达一成。属下方才从北城回来,那边最严重。”
独孤一笑阖眸沉思了半晌,这才几日,扬州寒疫已发展到如此程度了么…
白琛又轻声问道:“公子,如今疫情严重,您若不想处理刘弗瑞一事,可要先回九门去?”
独孤一笑蓦地抬眸看了看屋外,心中有一丝犹疑。
他并未打算出手干预扬州一事,但是如今那个丫头在这里,他有点想知道,她会怎样做。
“本座还有事情处理,近期不回九门。你传令回去,近期门内事务由星云暂代罢。”独孤一笑淡淡吩咐道。
白琛拱手道:“是,谨遵公子号令。”
白琛转身出去,迎面遇上了前来通传的小厮。
小厮躬着身子,快速踱步进来禀道:“公子,外面有一位姓百的公子来访,说是您的故人,您可要见见?”
白琛蹙了蹙眉,姓…百?
当下已走到门口,不便再多听,白琛只得先出去了。
独孤一笑淡道:“嗯,让他进来罢。”
小厮领命出去,不多时,便引着百灵子走了进来。
独孤一笑歪在榻上,斜睨了百灵子一眼:“怎么,那丫头找我有事?”
百灵子笑了笑:“公子料得不错,境主请您子时过府一叙。”
独孤一笑叹道:“这丫头如今倒是不跟我多礼了,想见我了就叫你来喊一声,唉。”
百灵子轻轻扬了扬嘴角,轻笑道:“都是公子爱护的缘故。”
独孤一笑被戳中了心事,略微红了些面颊,胡乱摆手道:“罢了罢了,本座知道了,你回去回她话,我独孤一笑向来准时。”
百灵子也没再多说,道了告退便离去了。也不是他不想说,他确实不知晓清欢让他亲自来请公子所为何事。
他没多说,独孤一笑也没多想。毕竟她所思无外乎就两件事,一么便是复仇,二么便是绊住脚的疫情。
算了算了,也怪想那丫头的,端什么门主架子。
嗯…对了,那丫头喜欢白色,他既然决定回来寻她了,还是把袍子再换回白色罢。
天色已黑,慈济院关了铺面,江淮分堂一应相关人等均去了慈济院西侧的安府议事。
安府的宅院占地不小,平日里江淮堂的几位副堂主若在堂内,也都住在这里。
今日境主驾临,安府上下分外警惕,前门后院都用了比平日多两倍多护卫。
言若白在城门送了颜策和萧瑾明,立刻带着余下锦衣卫纵马赶来了安府。他一直派人暗中护着清欢,故而知晓她的行踪。
言若白穿着一身玄紫色飞鱼蟒袍,在安府门前跃身下马,欲进内去寻清欢,却被拦在了大门之外。
看守的灰衣侍卫拱手道:“诸位锦衣卫大人,对不住,今日府内有要务处理,我家主人吩咐了不见客。”
言若白手下一锦衣卫不满道:“你说什么?我家大人可是锦衣卫同知!你们区区庶民竟敢拦我家大人?”
那灰衣侍卫勾了勾唇角,不卑不亢道:“官爷要是办案,我们自不敢拦,但还请官爷明示我安府何人犯了何罪。”
“你—”
眼看双方侍卫便要吵起来,言若白不欲平添过节,尤其—他抬头看了眼天,若不快些,城门就要落钥了。
“退下”
言若白淡淡吩咐道:“言某此行乃是私事,须得即刻见到贵境境主,还请通传一下。”
灰衣侍卫语气也软了些:“这—也罢,大人稍等片刻。”
言若白稍稍定了定心神,在门外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,只见那灰衣侍卫又出来回道:“言大人,境主说…请您回罢。”
言若白眉头微紧了紧:“她可有说为何?”
灰衣侍卫躬着身子,恭敬回道:“回大人,境主没说,只说请您回去。”
言若白复抬头看了看天色,月亮已渐渐清晰,再过半个时辰城门便要下钥了。
言若白微阖眸顿了片刻,蓦地一抬眸,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面贵公子。
灰衣侍卫些许感受到了言若白身上的杀气,忙道:“言大人,您…”
言若白侧眸睨了他一眼,冷冷命令道:“让开。”
灰衣侍卫奉了境主令,扔坚持道:“言大人,您请回罢。”
言若白缓缓将手放到了佩刀上,淡淡道:“最后一次,让开。”
灰衣侍卫身后一列侍卫,约二十人,一见到言若白如此杀意外露,立刻持刀围了上来,在灰衣侍卫身后齐齐站成一排,挡在安府门前。
言若白身后跟来的一队锦衣卫个个都是他的亲随,一见如此,也都列了攻步,将手放到了佩刀之上,十分整齐。
灰衣侍卫见此情景,也换了面孔:“言大人,您莫不是还想硬闯我们安府!”
言若白冷冷嗤了一声:“硬闯,又如何?”
话音刚落,安府一众侍卫齐齐拔剑冲了上来,言若白左右环视了一眼,也未出刀,未吩咐下属动手,只一个人定定地走了过去。
此时的他,面色冷毅,遇神杀神,遇佛杀佛。
不过五十招,安府的防卫已被全数解除。
九羽高手,该当如此。
言若白独自进了安府,远远见到清欢坐在正堂之上,一步一步稳稳走了过去。
已到正堂门前,几乎便在下一瞬他便可以带她离开,面前却蓦地出现一个一身黑衣,双手环抱着长剑的男子。
那男子身姿伟岸且笔挺,五官棱角分明,眼神格外冷寒,不见一丝温度。
那男子冷冷瞥了言若白一眼,“回去。”
言若白眉间闪过一丝寒意,“让开。”
那男子二话没说,下一秒长剑出鞘,直接向言若白劈来。
言若白定定地站在原地,手放在腰间,仍未出刀。
眼看那长剑便要劈到他身上,那男子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淡淡的:“寒江,住手。”
名唤寒江的男子一下止了步子,下一秒长剑已重新收在了剑鞘之中。
这身法快的,让九羽的言若白都不由得一叹。
清欢徐徐从正堂走了出来,寒江察觉到身后声响,只冷冷说了两个字:“远些。”
清欢瞥了眼两丈外的言若白,轻笑道:“无妨,寒江,言大人许是又有什么大案要我们协助。我们区区小民,官府有事,自然是要帮忙的。”
寒江面无表情:“不帮。”
清欢轻轻拍了下寒江,轻声道:“没事的,你先下去罢。”
言若白看了眼天色,实在快来不及了,没再多解释,直接向清欢求道:“欢儿,跟我走。”
清欢嗤笑了一句:“言大人别是在同我说笑罢,跟你走?去哪,昭狱?”
言若白声音越来越急:“扬州城内感染寒疫的人数已达一成,我已写了请求封城的折子连夜送进京去,最迟明晚、最快明天扬州恐就会封城了,你快跟我走!”
“封城?”
清欢微顿了顿,她倒是未料到此事。虽然从前也有过瘟疫封城,但都是些边境小城,若是扬州城封了,那死伤人数只怕会…怵目惊心。
言若白已经急得近乎是用吼的方式来讲话了:“寒疫没有解药,封城之后扬州…清欢,你不能留在这儿,我绝不能让你留在这,你快跟我走!”
言若白大步上前抓起清欢的手便要向外赶,清欢一把甩开了言若白拉着自己的手,淡淡道:
“我不会走的,言大人请回罢。”
言若白急得胸口剧烈起伏,思索了片刻,一把抽出腰间的御赐绣春刀,将刀柄递给清欢:“你是不是要报仇,那你来!你杀了我就给你爹娘报仇了!”
清欢本无此意,她不离开扬州的原因有很多,唯独没有怕言若白留在此处她便报不了仇了这条。
她身为第一大帮的掌舵者,能在短短四年经营起这么大一个帮派,处处受人敬重,靠的便是讲义气、知轻重。
她手下诸多人都在扬州,个个都是会为她卖命的兄弟,她怎能抛弃他们独自逃生。
且她的一切,皆受益于民间,受益于最淳朴的百姓,她既享了这尊名,便会承担起她该负的责任。
但是言若白曲解了她的意思,将刀递到她的面前,又说了这些话,她心中压抑五年的那些愤怒终于压不住了。
清欢握住刀柄的另一侧,缓缓抬眸看着言若白,冷冷道:“言大人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?”
言若白缓缓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,没再说话。
“也是,言大人贵为首辅独子,幼时便拜了锦衣卫指挥使为师,外祖又是开国将军,一门五杰,真真是…尊贵无极。”
“这世上恐怕没有言大人您办不到的事情吧?”
“嗯…不对,自然还是有的,就比如…皇位传承这样的大事。”
“可是言大人,您要升官,要扶持皇子,您自去便好。”
“您为何要利用我的感情,为何要利用我爹娘对你的信任,为何要踩着我陈府满门的尸体上位!”
“事到如今,言大人放着圣命不去做,跑来我这儿扮演什么深情?”
“是了,言大人自恃身份尊贵,我必不敢杀你是罢?”
“你错了。”
陈清欢冷了眸子,微微阖眸,举手起刀,迎面便砍了下去。